革命可分为两种：一种主要是“革”人的命而不“革”制度的命；一种主要是“革”制度的命而不“革”人的命。前一种，我们已经读太多，从秦始皇到清朝，杀了多得数不清的皇帝及皇族等人，专制的制度却丝毫没变，要说有变也是越来越专制。而后一种，史上不多见，如人们津津乐道的英国“光荣革命”。其实，中国辛亥革命也可以算是第二种革命，溥仪退位在生活上享受优渥待遇。在我家乡福建泰宁，当时只有满族县令夫妇闻讯吞金自尽，而根本不像宋末、明末那样武装抵抗好多年，可谓“和平过渡”。

不过，1688年英国发生的“光荣革命”并不像婴儿般圣洁。也许可以这么说：正因为此前流血太多，用中国史书上常见的话说是“流血有声”，革命的与被革命的都害怕见血了。

英国古时候也很专制，据说普通人做爱都必须经国王批准，领个木牌子，上面写道：Fornication Under Consent of the King，这文字直译：国王批准的通奸。这个词缩写成现在的FUCK（表示气愤、厌恶、惊奇的粗话）。但是，英国人民比世界其他国家人民更早对专制制度进行反抗。

早在1215年，在大封建领主、教士、骑士和城市市民的联合压力下，英国国王被迫签署宪法性文件《自由大宪章》，主要内容是保障封建贵族和教会的特权及骑士、市民的某些利益，限制王权。并成立了“议会”，又称“国会”，具有决定征税、颁布法律等权利。英国资产阶级革命时期，大宪章被利用作为争取权利的法律依据，并被确定为英国宪法性文件之一。2018年《大宪章》原件遭遇未遂盗窃事件。

然而，国王只想将它作为御用工具，双方长期斗争不断。1640年英国资产阶级革命开始，1642年内战爆发，1649年国王查理一世被送上断头台，成为英国历史上唯一被公开处死的国王，也是欧洲史上第一个被公开处死的君主。共和国时期，克伦威尔掌握了政权，担任“护国主"，但是他去世后不久，1660年查理一世之子查理二世复辟。

17世纪80年代，英国上层统治集团加强君主专制并推行天主教，而以国教徒为主的托利派和以新教左翼为主的辉格派等则竭力抵制，两者斗争达到高潮。

特别是1683年发生谋杀未遂案，查理二世疯狂报复，不仅处决涉案人，还对弑杀查理一世旧案有关的57人重新惩处，其中20人已去世，10余人逃到国外。王党分子将尚活在国内的9人处死尚不解恨，还要将一些人的尸体从教堂棺木中拖出来，在绞刑架上吊24小时，然后将头颅砍下挑在高竿上，剩下的肢体和骸骨扔到垃圾堆里。当时人们说：“英国人让自己承受了砍头、割喉……辱骂和相互残杀（以宗教和改革为借口）等野蛮、非人道和残酷的方式。”

1685年查理二世中风去世，其弟詹姆士二世继位。詹姆士二世一意孤行复辟专制与加强天主教，遭到全国各政治、宗教派别人士一致反对。不过，人们不愿再流血了，只想等詹姆士二世死了由信奉新教的公主继位再改变。不料，1688年6月突然传出王后生一个男孩的消息，人们的希望破灭。于是，伦敦主教及托利党、辉格党的领袖7人秘密联手，写信给信奉新教的詹姆斯二世长女玛丽和她的丈夫——荷兰奥兰治（今属法国）亲王威廉，请他们率军前来，保护英国的“宗教、自由和财产”。同年11月，威廉指挥1.4万军队渡过英吉利海峡，径直向伦敦推进。当时英军有4万，是英国有史以来最庞大的军队。然而，詹姆斯二世却没调军队去抵抗。他绝望说：“女儿抛弃我，军队也背叛我，我还有什么希望呢？”他将国玺扔进泰晤士河，深夜逃出，但被渔夫发现，押回伦敦。威廉偕同玛丽到伦敦后，却让他出逃。

第二年初，伦敦召开上下两院联席特别会议，宣布詹姆斯二世“自行退位”，立威廉为国王，称威廉三世，玛丽为女王。随后，议会通过《权利法案》，对国王在经济、政治、宗教等事务中的权利进行严格的限定，确立议会高于王权的原则，坚持人民应享有“真正的、古老的、不容置疑的权利”。此举标志着一个新的资产阶级“君主立宪制”政权在英国建立起来。随后，相继从法律上保障人民人身、居住与言论三大自由，而废除书刊检查令等旧法。1694年玛丽去世，1702年威廉也去世，由詹姆斯二世的次女安妮继承王位。1707年颁布《联合法案》，这是一个更具深远意义的历史事件，将英格兰与苏格兰“两个截然不同的王国不再仅仅是靠王朝联姻而联合在一起，而是成为一个统一的宪政单位”，称“大不列颠王国”或“联合王国”。从联合那天开始，苏格兰闹独立活动就没中止过，最新是2014年独立公投，结果多数还是选择了留在联合王国。

然而，对于“光荣革命”的主要成果“立宪君主制”来说，远非高枕无忧。1708年，詹姆斯二世之子在法国舰队支援下入侵苏格兰，被击退。1711年托利党人组阁，托利党首领、詹姆斯党人博林布罗克任内阁首席大臣，主张与法国单独和谈，并阴谋政变，复辟旧王朝，未遂。1714年安妮女王猝死，依法由詹姆斯一世孙女之子乔治继位，开始建立汉诺威王朝。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乔治一世（1714-1727年在位）是地道的德国人，当时已54岁，连英语都不会说，英国大臣又不懂德语，开会只好用拉丁语，而拉丁语大家都讲不好。乔治一世勉强应付了3年，他就不再主持也不出席内阁会议。1721年产生英国历史上第一位内阁首相罗伯特·沃波尔，掌握实权，意味着内阁完全摆脱国王的控制，君主立宪制形成。其间还产生一些制度：每当内阁政策失去下院支持时，该内阁必须辞职，限制国王对于司法权的干预，国王逐步“统而不治”。18世纪后期，乔治三世不满足当“虚君”，想恢复王权，因国会制度已巩固，他的企图遭失败。

17、18世纪，当时的欧洲跟我国春秋战国时期很相似，战争极为频繁。1756年，英法争夺世界殖民霸权的“七年战争”爆发。当时欧洲的主要强国均参与了这场战争，其影响覆盖了欧洲、北美、中美洲、西非海岸、印度以及菲律宾。1758年，即“光荣革命”后70周年，英国从遥远的北美战场传来捷报：先后从法国人手中夺取北美的提康德罗加堡（今纽约辖下）、加拿大魁北克地区。

英国是“七年战争”中最大的赢家。1763年，法国在《巴黎和约》中被迫将整个加拿大割让给英国，并从印度撤出，只保留5个市镇，英国成为世界殖民霸主，迈向日不落帝国。但英国将这次帝国争霸战争的费用转嫁在北美殖民州人民身上，引起了当地居民的不满。“七年战争”之后13年，美国独立战争爆发。

在思想文化领域，著名物理学家牛顿、《鲁滨孙漂流记》作者笛福等人就生活于其间。特别是思想家约翰·洛克，认为“君主立宪制”是国家政权的最好形式，主张三权分立，不仅极大影响了本国，而且直接影响了美国。1753年成立的大英博物馆，是世界上历史最悠久、规模最宏伟的综合性博物馆，也是世界上规模最大、最著名的四大博物馆之一，1759年正式对公众开放。

科学技术的发展促进了这时期的另一大重要革命——工业革命。英国是世界上最早实行专利制度的国家之一，始于15世纪末，但发展缓慢，18世纪中叶才步入快车道。1740年批准的专利只有4件，1750年增至7件，1760年14件，1770年30件。这期间，英国人先后发明蒸汽机、用生石灰掺和矿石炼铁法等先进技术。英国工业革命是从棉纺工业开始的，而18世纪以前，他们的棉织品质地低劣，竞争不过印度、中国。英国钟表匠凯伊发明飞梭，功效立即提高一倍；纺织工哈格里沃进而发明珍妮机，又提高15倍；童工出身的克伦普顿发明骡机，改进为自动棉纺机，可以带动三四百个纱锭，纺出的棉纱精细又结实。再改造为织布机，一机相当于40个手织工人织的布，将印度、中国纺织业远远甩到后头。

当然，英国工业革命不仅是一场技术革命，而且也是一次深刻的社会变革，对整个人类社会都发生了巨大影响。中国社科院近代史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马勇说：“西方势力东来的背景就是新技术发明，是产业革命，产业革命使得西方社会产能过剩、资本过剩，产能过剩、资本过剩，一定会向外寻找市场。这就与今天中国经济严重依赖国际市场一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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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的季节：读史当明势》目录

序：历史的天花板，抑或喇叭口（马勇）

引言：读史明势

第一章 西周：王道微缺

开国风光：儒家最推崇的盛世

昭王南征兵败身亡

穆天子登基

穆天子伐犬戎

千古之叹：孔子的笼子1.0版

第二章 东周：浴火中的文明轴心时代

植物人王朝：周王失控，诸侯纷争

春秋三小霸

·郑庄公：胆大包天射天子

·齐僖公：妹妹、儿女们更出名

·楚武王：第一个自立为王

和氏璧见证历史

千古之叹：孔子的笼子2.0 版

第三章 西汉：内多欲而外饰以仁义

开国风光：厚积薄发开创新纪元

“自己人”成了烫手山芋

“丧家狗”们扬眉吐气

明显的货币经济时代

久有凌云志

千古之叹：孔子的笼子3.0 版

第四章东汉：光芒被西汉和北宋盖住了

开国风光：没有存在感的盛世

最注重教化的朝代

以一敌国的孤胆英雄封侯

不乘胜追击就要被斩

官员救灾与国君救灾之争

盛世之终

千古之叹：娃娃皇帝为何层出不穷

第五章东晋：流亡政府惊魂未定

流亡政府：曲水流觞与新亭对泣

宫外无可用之官

宫内无可用接班人

娱乐至死

千古之叹：隐士之多与少

第六章 北魏：血腥中的理性

开国风光：与中原“零距离”

子贵母死

皇帝为被诬者担保

不许“借外婆名义吃鸡”

冯太后保驾护航

千古之叹：反思“汉化”与“胡化”

第七章 唐：僭于上而治于下

开国风光：永远的回忆

乾元殿改建明堂

杀人先堵住其口

自加尊号“圣母神皇”

李家人站出来说“不”

诗人劝阻战争

终圆女皇梦

千古之叹：武则天那无字碑该补何字？

第八章 北宋：文人的乐园

开国风光：现代人最向往的时代

四方来贺之辩

皇帝还是想成仙

科举取士与柳永《鹤冲天》

比米还重要的盐

文曲星闪耀时

“君子党”“小人党”之争

千古之叹：“妇人之仁”与“明主之仁”

第九章 辽：忍不住赞赏的游牧民族政权

开国风光：“一国两制”的卓越践行者

讨伐女真战利品丰盛

党项变亲家

对宋赢得扳头之战

南北相峙

千古之叹：千古未有之大变局

第十章 金：从至贱者到小尧舜

开国风光：“夷狄中至贱者”的逆袭

寻根，寻根

何以为“小尧舜”？

“女真文化复兴运动”失败

千古之叹：两宋对外挑战何以一再失败

第十一章 南宋：理学的阴霾浮现，浮现

王业偏安：接连四代太上皇

阻止理学的阴霾

生态环境保护早就有了

盐场的反叛

得不偿失的毁约

千古之叹：孔子的笼子4.0 版

第十二章 元：旧制度改革与大革命赛跑

开国风光：第一个统一中国的马上民族

皇帝因改革无望而堕落

两项最大开支用于民生该多好

天灾与造反

病急乱投医

千古之叹：皇帝被后儒越宠越坏了

第十三章 明：北虏南倭交相侵

开国风光：建构“儒教国家”

“三杨”开泰

工匠用脚说话

第三条“家规”也破了

蔑视强胡，皇帝亲征被俘

千古之叹：史上的“贸易战”

·不能贸易只能抢

·不想贸易只想贡

·不敢贸易只敢礼

第十四章 清：不堪承受全球化之重

开国风光：盛世的隐忧

皇帝推广自己培育的新稻种

禁毁小说淫词

反贪终于动些真格

清官未必识时务

海禁仍摇摆不定

千古之叹：“狗脚松”与“老鸡头”

·健忘的“貂皮帝国”

·拒绝成长

·比酱缸更糟

结语 历代兴衰的天时地利人和

天时

·世界政治千古大气候

·中国政治千古大气候

地利

·游牧民族不利变有利

·中原有利变不利

人和

·帝王的“职业道德”

·百姓身边的官员

主要参考文献

面朝大海阅春秋（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