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三十年明治爱丽丝(明治17年的上海)

日期：2023年07月08日 21:14 浏览量：1

森鸥外是谁，你可能不太了解，但与森鸥外齐名的另外两位人物，你肯定不会不知道。

森鸥外与同时代的夏目漱石、芥川龙之介齐名，三人并称为日本近代文学三大文豪。夏目漱石以一句“今夜月色很美”风靡国内，芥川龙之介凭借着代表作《罗生门》，影响力也不容小觑。这三人中，唯有森鸥外名不见经传，如果不是特意去了解日本文学史，你可能都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位公认的大文豪。

《舞姬》是森鸥外的处女作，也是森鸥外的成名作。《舞姬》讲述了留学青年丰太郎在德国受自由思潮的影响，对日本官僚主义产生抵触心理，并喜欢上了单纯的德国舞女爱丽斯。在这场异国之恋中，丰太郎一方面沉溺于与爱丽斯纯洁而又美好的爱情，一方面又放不下重新步入仕途的诱惑，最终陷入两难的境地。

森鸥外本人被誉为日本近代浪漫主义文学的先驱，就是因为他创作了包括《舞姬》在内的留德三部曲。《舞姬》本身的浪漫主义气息自然难以遮掩，今天，我将从别致描写、反抗主题、悲剧结局三个方面入手，浅谈森鸥外的浪漫主义思想在《舞姬》中的体现。

1、别致的描写，动人的景与人

西方的浪漫主义诞生于资本主义弊端不断暴露的社会现实背景下，在乌烟瘴气的大机器工业社会里，浪漫主义文学家将笔墨集中在秀丽的风景之下，通过对景物的描写抒发浪漫的情怀。而森鸥外的浪漫主义，首先就体现在描写的浪漫。

①德国街头的美景

《舞姬》的空间背景设定在德国，单是这样的背景设定，就令人觉得浪漫十足。虽然在大多数人印象里，法国巴黎是浪漫之都，但要细究欧洲浪漫主义的起源，德国是绝对避不开的。尽管浪漫主义并不是在德国达到了高潮，但作为欧洲浪漫主义的策源地，德国的地位举足轻重。在本文中，森鸥外笔下的德国街景十分动人，令人神往。

“形形色色的马车，在柏油路上往来如飞，高耸云霄的楼宇之间的空地上，喷水池溅起的水声宛如晴空里骤雨的淅沥。向远处望去，隔着勃兰登堡门，在绿树掩映下，可以望见凯旋塔上浮在半空的女神像。”

浪漫主义并不是单纯地描写景象，他们更多的是把情思融入对景物的赞美之中，从而表现自己对美好事物的追求。森鸥外身处日本明治维新这一风云变幻的时代，他在有幸来到德国留学后，见识到落后的日本国内不曾有过的繁华，自然心动不已。森鸥外的这段描写中，也饱含着他对于德国大都市的赞叹。

②出淤泥而不染的爱丽斯

本文中的女主角爱丽斯，也充分体现了森鸥外是浪漫主义情趣。

在爱丽斯身上有着两个极端。一方面她出生在裁缝的家庭，出身并不优渥。她的职业工作是舞姬，在当时被认为是低贱是行业，而且还有经常遭人非礼的风险。更悲惨的是，在小说的一开头，爱丽斯的父亲就因病去世，生活拮据的一家甚至都没有多余的资金安排已逝的父亲下葬。

爱丽斯的出身，家境和工作三个方面都不能算好，但令人惊奇的是，文中的爱丽斯却宛若不食烟火的仙女一般。

首先，她的美貌令人心神荡漾。丰太郎第一次见到爱丽斯时，她正因父亲的事倚靠在教堂的大门上哭泣。丰太郎在窥见爱丽斯的美貌时，相当震惊。

“我没有一支诗人的妙笔，无法形容她的容貌。她那泪光点点的长睫毛，覆盖着一双清澈如水、含愁似问的碧眼。”

丰太郎平时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就连知心朋友都没有一个，然而在望见爱丽斯动人的双眼后，丰太郎竟然直接放下了平日的矜持，主动上前询问，爱丽斯的美貌威力之大，不言自喻。

单有美貌算不上多么浪漫，我国古代浪漫主义的先驱屈原笔下常有香草美人这一意象，香草遇美人，不仅有令人心神颤动之美貌，还有洁身自好这一令人敬仰的操守，爱丽斯也是如此。

舞蹈演员在当时的德国，远不像现在这么风光。诗人哈克廉德尔认为舞蹈演员好比“当代的奴隶”，文中也提到舞蹈演员为了赡养父母，维持生活，不得不间操贱业。爱丽斯的上司就曾趁她父亲下葬急需用钱，对爱丽斯提出无礼的要求。可以说爱丽斯在日常生活中，犹如行走在薄冰之上，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深渊。但好在爱丽斯始终洁身自好，出淤泥而不染，所以身上的纯洁就更令人神往。

森鸥外笔下的景也别致，人也别致。在令人心动不已的佳景与美人中，我们可以看见森鸥外本人对于浪漫的追求。繁华的城市，何尝不是他对国家未来的殷切期盼；纯洁的美人，又何尝不是森鸥外对于可贵爱情的希求。

2、自由与封建的对峙，反抗是永恒的主题

西方的浪漫主义文学起源于文学家们对资本主义社会现实状况的不满，所以他们在笔下描绘出内心的完美社会，以此来抨击弊端不断暴露的资本主义社会。但对于森鸥外来时，当时的日本资本主义尚处于刚刚起步的阶段，他根本没有抨击资本主义的可能。所以在森鸥外这里，他把西方文学家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批判转换成了对日本封建制度的批判。

①从丰太郎的实际行动，看明面上的反抗

丰太郎作为留德青年，在德国的大学里进修，受到西方开放的自由气息的影响，渐渐露出了原本的秉性。

在未受自由主义影响时，丰太郎无疑是一个沉稳老实的人。他天资聪颖，学习成绩十分优异。但与此同时，他过分听从父母与上司的教导。他成绩的出类拔萃固然与他的天赋有关，但也与他不敢反抗，总是循规蹈矩地听从父亲的遗训和母亲的要求脱不开关系。这种性格使得他后来从事工作，也对上司言听计从，从无半点自己的想法。

“我寻思道：母亲希望我当个活字典，上司则想把我造就成一个活法典。当活字典，还可勉为其难，做活法典，却是无法忍受的。”

在母亲那里做活字典，至少学识还是为自己所用，但在官员那里做活法典，却只能盲目附和官僚的意志，不能有半点自己的想法。所以在觉悟之后，丰太郎的第一个反抗举动就是在与上司的信里高谈阔论，劝诫上司不要拘泥于法制的细节，而要领会法律的实质精神。

森鸥外这么写，与当时日本的实际情况有关。尽管明治维新是日本资本主义现代化的起步，但在封建势力仍旧十分强大的情况下，日本的封建官僚主义十分严重。以至于尽管年轻一辈有了新思想，却仍旧要服从于上级官僚的安排，不能大展宏图。所以在这里，丰太郎与封建的对峙，也是森鸥外与封建的对峙。

②从丰太郎与爱丽斯的爱情，看隐性的反抗

除了丰太郎明面上的反抗，还有丰太郎与爱丽斯相爱这一隐性的反抗。

“同胞当中有个好事之徒，此处不便说出他的名字，他竟在上司那里谗言诽谤，说我经常出入剧院，结交舞女。上司本来就认为我在学问上已经走入歧途，对我甚为不满，一听此说，便通知公使馆将我免官撤职。”

从一开始，丰太郎与爱丽斯的爱情便具有明显的反抗意味。因为爱丽斯的舞女身份，日本的官僚在没有查明实际情况下，就冒然做出把我撤职的处罚，这与自由完全是背道相驰的。所以在一开始，丰太郎勇敢的站了出来，面对上司让自己立刻回国的要求，丰太郎为了爱情而无动于衷，只是拜托朋友在德国找了一份工作。

而丰太郎与爱丽斯漫长的相爱过程，也就是丰太郎与封建势力奋力反抗的战斗史，遗憾的是，这场战斗最终以失败告终。

在与爱丽斯相爱的同时，丰太郎并没有斩断对官场的留恋，他自认为自己已经摆脱了他人的束缚，宛若出笼的小鸟。但实际上一旦机会再次降临，他还是会移不开双眼，被大好前程迷的神魂颠倒。当丰太郎的挚友带着日本高官来德时，丰太郎在朋友的帮助下得到了接近大臣的机会。于是丰太郎的才识再度得到赏识，面对挚友的劝诫，面对大臣的邀请。丰太郎放弃了已有身孕的爱丽斯，瞒着她答应了回国的邀请。

尽管在此期间丰太郎本人也深感焦虑与不安，但故事最终以爱丽斯的精神失常告终。两人的爱情顷刻间烟消云散，作为自由象征的爱丽斯也坠下云端。丰太郎败了，但森鸥外或许没有失败。

浪漫主义讴歌理想，本质上就是理想主义。在森鸥外的《舞姬》中，他本人对于丰太郎行为的批判暴露的很明显，所以在小说之外，森鸥外始终没有因世俗而遗失掉自己的浪漫，在封建势力面前，他的反抗是成功的。

3、悲剧的收尾，浪漫的内核

朱光潜曾经这样解释浪漫主义：浪漫派的作品一般富于感伤忧郁的情调，所以席勒把“浪漫的”和“感伤的”看作同义词。《舞姬》中丰太郎和爱丽斯的爱情是浪漫的，但这种浪漫，却以悲剧的收尾而达到高潮。

丰太郎与爱丽斯的爱情浪漫在，二人虽然过的清苦，但却暖意十足。丰太郎在被撤职时刚好得知母亲去世的噩耗，可谓是雪上加霜。但爱丽斯并没有因此嫌弃丰太郎，而是极力劝说母亲把丰太郎请回了家。从此，丰太郎在德国担任报社主编，爱丽斯依旧以跳舞为生。每当丰太郎在报馆奋笔疾书到很晚，爱丽斯便会在下班后来寻他，与他一同回家。

“爱丽丝和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把微乎其微的收入合在一起，在穷困潦倒之中也度过了些愉快的时日。”

二人的收入并不多，但依旧过的很欢愉，苦中作乐的爱情，也是一种浪漫。浪漫之处就在于，爱情可以帮助我们战胜苦难，恰如牛郎织女那脍炙人口的浪漫爱情。即便两人身份不同，日子过得清贫，却依旧幸福的无人可及。

只是可惜的是，《舞姬》的成功不在于爱情的浪漫，相反，森鸥外给了这段佳恋一个支离破碎的结局，用悲剧把本文的浪漫基调推倒了高潮。鲁迅曾经在《再论雷峰塔的倒掉》中说道："悲剧就是把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丰太郎隐瞒了回国的消息，陷入纠结的两难境地，竟昏迷过去，大病了一场。也许等丰太郎醒后，可以与爱丽斯好好谈谈，将爱丽斯一同带上也说不定。但森鸥外太过残忍，直接粉碎了所有的可能。

“我第一次认出守在病床旁的爱丽丝时，她已经变得不成样子，我看了简直大吃一惊。这几个星期里，她瘦得形销骨立，眼睛里布满血丝，凹了进去，灰白的脸颊也陷得很深。”

爱丽斯身体的崩溃源自于精神的失常。在我生病期间，爱丽斯无意得知了我要回国的消息。以为自己要被抛弃的爱丽斯痛不欲生，精神受到极大的刺激，竟到了当场疯掉的地步，更令人心痛的是，这种病竟然没有一丝挽回的机会。

面对可能要离去的爱情，爱丽斯精神失常，严格地说，原本的爱丽斯已经死了。她为爱而死，不亚于一夜白头。森鸥外正是以这样的悲剧结尾，将浪漫推至顶峰。倘若我不能拥有美好，那么我宁愿不复存在。古往今来，罗密欧与朱丽叶如此，梁山伯与祝英台如此，今日，爱丽斯又重蹈覆辙。这些悲剧中，浪漫的残影隐藏其中，若隐若现，令人不敢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