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调查｜69起开庭、22起强制执行！C&A中国爆供货商“欠款危机”：“关键人”段学锋曾被拉夏贝尔罢免

文：钱丽娜 石丹ID：BMR2004 "西雅衣家欠我们近千万的货款未付。"日前，海宁鑫诺服装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鑫诺服装"）相关负责人向《商学院》爆料。即使法院宣判强制执行，海宁鑫诺服装至今未能收到近千万元的货款，而它只是C&A中国被欠款的供应商中的一员。 国际服装连锁品牌C&A（西雅衣家，以下文中"西雅衣家"均指C&A在中国注册的公司名，即西雅衣家商贸集团有限公司）成立于1841年，其中国业务的变脸缘于2020年8月20日，中国买家中科通融基金管理（北京）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科通融"）收购C&A的中国业务之后，供应商便被集体欠款。 天眼查显示，至记者发稿时，西雅衣家商贸集团有限公司在中国有69起开庭公告、22起强制执行、1起终本，中科通融收购C&A中国后为何成为老赖？ 一夜突变 2020年９月，菲欧服饰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菲欧服饰"）给服装连锁品牌C&A发去了羽绒服的设计款式，这是双方第一次合作。西雅衣家选中了其中的一款，并于9月28日在系统中下了采购（PO）单。PO单显示付款期为60天。 在接到PO单后，菲欧服饰按时间规定完成了从面料染色到成衣交付的全过程，这批货如期到达西雅衣家指定的仓库。 2020年8月20日，C&A总部在其官网发布消息，称将中国公司出售给中科通融。 C&A是隶属于荷兰BRENNINKMEIJER家族的百年老店，Brenninkmeijer家族于2007年在中国开设了第一家C&A分店，并于2014年设立了线上商店。 菲欧服饰相关负责人Judy（化名）虽然听说C&A中国被收购一事，但眼前的业务似乎未受影响，在供货后，每半个月就有人来对账，她对此很放心，看起来一切都在按流程有序处理。 系统约定的付款日期是交货后的60天。2020年12月30日这天，菲欧服饰没能收到货款。Judy写去了催款邮件。到2021年１月，菲欧服饰前后给西雅衣家供货十多款。但第一批货款迟迟未到，让她心生警觉。她去询问西雅衣家的买手，买手推托给了财务，但是财务的电话一直打不通。Judy去找西雅衣家供应链的负责人，得到的说辞是，他也很无奈，要老板同意才能给答复。 菲欧服饰决定停止供货。 许先生是羽绒原料的供应商，菲欧服饰下单采购的羽绒来自于许先生的工厂。自2009年许先生进入C&A中国的供应商名单以来，双方合作了11年，中间从未出过付款的问题。 菲欧服饰下单时，西雅衣家要求羽绒原料从许先生工厂采购，合同也由采购的双方签订。当许先生向菲欧服饰催讨货款时，Judy告之西雅衣家拒付的消息。 目前有五家上游制衣厂从许先生处采购羽绒，但都未能给他支付原料货款。在采访中，许先生提到，虽然合同与上游制衣厂签订，但根源还在西雅衣家，所以也没法向制衣厂催讨货款。为此，他还去过位于上海世贸商城的西雅衣家办公点，但未能见到相关的业务人员。 菲欧服饰向记者出示了一份西雅衣家曾于2021年6月15日发给供应商的公函，采用的是供新货结旧款的方式。 Judy在收到公函后的态度是，"不可能继续供货。" 至发稿，天眼查数据显示，西雅衣家商贸集团有限公司已有69起被起诉的开庭公告,22起未按时履行法律义务被强制执行，1起原本列入未按时履行法律义务，后改为终本案件。所谓终本案件，是指法院的执行案件,由于被执行人没有可供执行的财产,而裁定终止本次执行程序。 终本不撤回执行申请，也不是已经执行完毕，而是暂时中止执行，如果以后发现被执行人有财产，申请人随时可以申请恢复执行。 在未按时履行法律义务而被法院强制执行的案件中，目前强制执行金额最大的是鑫诺服装，未执行金额高达993万元。 当联系到鑫诺服装的负责人Alisa时，她告之鑫诺服装与西雅衣家的合作从2014年开始，在西雅衣家中国公司被出售之前，回款一直很准时。公司除了给C&A中国（西雅衣家）供货，也给C&A海外供货，如今海外供货回款一切正常。 鑫诺服装是在2020年11月时发现异常，有一笔九月份交货的货款未能如期到账。因之前双方已签订供货协议，后续鑫诺服装还在供货，直至2020年12月完成合同交付，但相关货款的支付均出现问题。"2020年给我们的解释是，因收购导致付款延迟，我们表示理解。但是后面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延。"Alisa说。 2021年8月，西雅衣家通知鑫诺服装，与第三方公司签订三方合同。之后鑫诺服装有部分发票开给第三方公司，部分开给西雅衣家，做了这样的变更之后，鑫诺服装依然没有收到相应的货款，只好向法院提起诉讼。 此后，西雅衣家向鑫诺服装做出分期付款的承诺，案件以调解方式结案。但是，西雅衣家未能遵照其承诺履行付款义务。Alisa说："双方在法院达成调解协议后，西雅衣家只支付了一小部分货款，余下的900多万元货款就再也没有支付过。" 为此，鑫诺服装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据中国执行信息公开网查询，2021年10月27日，海宁市人民法院受理鑫诺服装申请执行西雅衣家一案，执行标的9932617.05元。2021年11月１日，海宁市人民法院向西雅衣家法定代表人吕瑞龙发出限制消费令。但截至目前，法院也未执行到款项，案件显示为"全部未履行"。鑫诺服装代理律师朱律师表示："其实我们在诉前就申请了财产保全，法院经过正当程序查封公司名下账户，但确实没有冻结到足够的钱，有一部分原因是其他债权人在我们前面申请保全了。" "西雅衣家支付了部分货款，但此后就没有再履行。如果账户没有钱，也没有特别容易变现的资产，执行是个难题。"朱律师说："如果确实无法执行到款项，未来我们会考虑申请破产，但申请破产可能也不容易。" 朱律师提到，西雅衣家与供应商签定三方协议，这使得商业关系变得复杂，涉及到义务人到底是一家还是两家，是否存在连带责任等问题。至于第三方公司是否有将货款支付给西雅衣家，再由西雅衣家支付给供应商，朱律师回应："对于他们两家之间的协议或结算，我们并不清楚，也未掌握他们之间的转账凭证，因此无法判断。"如果供应商向第三方公司追讨，那意味着是另一个诉讼。 另一位被欠款的供应商透露："在C&A中国业务被收购前，其付款都非常准时，但自从2020年8月C&A中国被中国公司收购后，付款就出了问题。" 据了解，西雅衣家从2020年年底开始要求供应商将部分订单开票给第三方公司，第三方公司起先陆续支付了一些款项，但大部分款项一直到2021年七八月份才支付。 2021年西雅衣家要求与该供应商重新签订合同，让供应商开票给第三方公司，付款条件为收到发票后10天内支付货款，供应商2021年的新订单开票给第三方公司后，虽然未按照10天付款，但是最终还是支付了。但是2021年6月后西雅衣家要求不再往第三方公司开票，继续开票给西雅衣家。该供应商反映，2020年和2021年开票给西雅衣家的订单货款一直拖欠未付，其间多次沟通多次达成付款协议，但都未履行。作为一家70多家实体经营店铺的零售商，销售的钱究竟去哪里了？ 为进一步了解目前C&A与中国业务之间的关系，《商学院》发函至C&A欧洲总部，询问收购后续事宜。得知西雅衣家中国拖欠了大量供应商的货款时，C&A欧洲企业传播主管Betty邮件回复说，"北京中科通融私募股权投资基金有限公司是一家商业上独立于欧洲或任何其他地区的中国本土公司。我们会非常认真地对待目前的法律起诉，并将在我们的能力范围内审视情况。" 段学锋是谁 天眼查最新资料显示，西雅衣家的大股东为中科通融投资基金管理（北京）有限公司，段学锋为四位高管之一。二股东为新疆融泽信息技术有限公司，而该公司亦是由中科通融间接持股，段学锋在新疆融泽的股权占比为0.33333%。 天眼查信息显示，段学锋在中科通融担任大股东的时间是2020年3月30日，而不再担任大股东的时间为2020年11月7日。这一时点是在收购了C&A中国之后，且供应链已经开始欠款。有知情人士透露，段学锋曾在2020年8月左右到供应商处沟通，谈到收购C& A后资金紧张，也谈到未来的规划。 值得关注的是，段学锋曾担任拉夏贝尔前董事会主席。 早在2020年12月22日，拉夏贝尔发布公告《建议罢免董事会主席及2021年第一次临时股东大会通告》，公告称段学锋先生在担任本公司董事兼主席期间未能尽忠职守，以维护股东及本公司的利益，及切实履行其作为董事的职责及义务。 罢免的理由是： 1. 任期内公司业绩出现大幅下降，对本公司的业务经营缺乏足够的了解，不具备服装行业的相关经验，未能勤勉地履行职责，故对本公司的表现问题负主要责任。 2. 未能根据其职责建立稳定的内部管理结构。 3. 为其本身或其他人士经营与新疆拉夏贝尔服饰股份有限公司相同的业务。 罢免理由中所指的第三条意有所指，此时中科通融已经收购了西雅衣家。 段学锋任职拉夏贝尔期间，2020年7月8日的公告称，公司工商变更，拉夏贝尔落户新疆。段学锋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称，未来会得到当地政府的各项政策支持。当年10月21日，新疆迈尔富供应链有限公司成立，其中西雅衣家持股比例为20%。有媒体称，按照当时的规划，收购C&A后，迈尔富将在高新区（新市区）落地面向亚太、辐射全球的总部，并投建服装产业园，项目落成后将在全疆落地一家世界级企业总部。 服装产业分析师马岗在接受《商学院》采访时透露了一个细节，拉夏贝尔还曾经与南极电商谈过战略合作，但其后拉夏贝尔的创始人邢加兴否定了这一方案。但在2021年7月2日，南极电商在上海宣布与C&A成立合资公司，南极电商将拥有C&A商标（中国区）线上使用权，并全盘接收、重新再造C&A线上旗舰店。 段学锋在担任拉夏贝尔董事长时的名片上留有手机，但该手机多次拨打，始终处于无人接听状态，或者打了以后被掐断。 有供应商发送短信至段学锋手机，段学锋让其联系西雅衣家工作人员施孝锋。供应商与施孝锋联系的结果是，对方表示没有资金。 天眼查资料显示，西雅衣家已注销的门店有60家。 《商学院》就供应链欠款事宜发采访函至西雅衣家天眼查所留邮箱及施孝锋的邮箱、西雅衣家官方及中科通融方面，至发稿前皆无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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