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阳山(满城抱阳山)

日期：2023年05月20日 15:22 浏览量：2

＂我喜欢这样的文章和作家＂

1981年3月，孙犁在《天津日报》文艺周刊看到贾平凹的散文《一棵小桃树》，当即被其优美、清新、平实、质朴的语句与文风吸引住了，立马写了读后感，先后发表在《天津日报》和《人民日报》。从那以后，每逢遇到了贾平凹的作品，孙犁都要认真阅读，并经常给贾平凹写信。

在《再读贾平凹的散文》中，孙犁掩饰不住内心的感情，写道：＂这种阅读，完全是自愿的，很自然的，就像走在幽静的山道上，遇见了叫人喜欢的颊面身影、花草树木、山峰流水、云间飞花一样，自动停下了脚步，凝聚心情听听看看。我喜欢这样的文章和作者。＂

对朴实、谦虚的贾平凹的关注、支持与热爱，孙犁始终抱着真挚而又崇高的感情，没有任何私心杂念，不为拉帮结派，更不为培植私人势力。孙犁认为贾平凹＂文学才华表现了极其波辣的声势，极其闪耀的光芒。＂＂于流畅之中，带着一种山野扑讷的声调，还有轻微潜在的幽默感，岀于自然，注意含蓄。＂

当贾平凹在创作道路上遇到坎坷，出现一些挫折时，孙犁不慌不忙，岀言＂声助＂。1983年7月31日，孙犁提笔给贾平凹写信：＂从事创作，有人批评是正常的，应该视若平常，不要有所负担，有所苦恼，应该冷静地听，正确地吸收，不合实际的，放过去就是，不要耽误自己写作，尤其不能影响家人。＂

＂前几天北京来人和我谈起了你，我说，青年人一时喜欢研究点什么，甚至有点什么思想，不要大怪小怪，过一段时间，他会有所领悟，有所改变的。＂

1983年10月，贾平凹在天津看望孙犁，敬送孙犁一匹瓷的骆驼工艺品。贾平凹在《高山仰止》一文中写道：＂当我还在乡下，是十多岁孩子的时候，读到的文学作品深深喜欢，以至于影响走上文学道路的是孙犁先生的《白洋淀纪事》；当我仅仅是文学青年，在我不认识毫不知晓的情况下，接连为我的散文写了评论的是孙犁先生；我一生专门去拜见的作家是孙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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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当顾问，只写稿＂

1986年5月，人民日报记者刘梦岚受领导委派，赴津邀请孙犁岀任《散文世界》顾问，在孙犁寓所说明来意，被孙犁十分客气地谢绝了。孙犁说他现在顾问、编委等等什么都不担任，无论谁请都谢绝。刘梦岚请孙犁为《散文世界》题几个字，孙犁爽快答应并找出一张小纸，用钢笔写下了＂美丽质朴，别无所求＂八个字。

从那以后，孙犁开始给刘梦岚寄稿、写信。到1995年3月6日的最后一封信，正是孙犁在《人民日报》发表最后一篇文章＂《曲终集》后记＂的日子。孙犁前后给刘梦岚写了近三十封信。

对于孙犁寄给的稿件，人民日报有时压了很久才刊发，但孙犁非常体凉，说：＂文章发出来就好，迟些没有关系。＂

有时稿子没能刊用，孙犁则说：＂不发也没关系，不要勉强。＂有一次，孙犁的文章排错了一个字，刘梦岚写信道歉，孙犁自己承担责任说：＂那个小错不算什么，主要是我写的那个｀是＇太草了，容易看错。＂

人民日报40年大庆时，孙犁特意写信祝贺，说自己＂得到了副刊的热情关怀，你们（指人民日报）的工作是严肃认真的。例如我在副刊发表的芸斋小说，其中一篇，删去三百字。我看了以后，觉得删了比不删好，在结集岀书的时候，就按你们的样子发排了。＂

孙犁对自己寄往刘梦岚的文稿精益内容求精。在寄出《记陈肇》一文后，孙犁又写信将文中＂既不伸手，从不邀功＂改为＂从不伸手，更不邀功＂，还在《文集续编序》一文末尾，加上一段话：＂要之，积习难改，别无所能。一息尚存，仍当有作，不敢有负于读者。”

有人问孙犁有什么愿意做或不愿意做的事，孙犁从文人的＂赤子之心＂，讲到文章的＂寂寞之道＂，又讲到人品和文品，并说自己不挂这＂长＂那＂顾＂，只愿写稿。有人统计过，从1965年至1995年三十年间，孙犁在人民日报先后发表文学作品五十余篇，被誉为人民日报的＂资深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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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作＂序＂

1982年春，一位多年未通音信的老战友，从安徽寄来诗稿，请求孙犁作序。念及旧谊，孙犁应承下来。

从 1978年1月践邀为河北作家韩映山新著《紫苇集》作序开始，孙犁先后为方纪、曼晴、李克明、张志民、田流、柳滨等许多作家的作品写了序文，孙犁称自己虽然＂年老体衰，＂，但＂很愿意为故交做些引导、打杂、清扫道路的工作＂，以＂使热心的游览者，得以顺利畅快地进入他们精心创造的园林之中。＂

面对老战友为诗集作序的请求，孙犁一如既往，热情执笔。当孙犁把所撰序文寄往安徽的老战友时，不想老战友外出云游两个月后，方才见到孙犁的序文文字。一看说的都是真话，并没有多少吹捧的地方，老战友认为放入诗集会影响销量，遂拍加急电报：＂万勿发表＂。再后，不顾孙犁驰函释慰，又给孙犁写信表示此序如发表，将把他＂置于难堪的境地＂，并要求孙犁＂撤下序文，以勉影响诗集岀版。＂

老战友的所作所为，让孙犁如冷水洗头，热情全消。回想自己多年用情用力，＂为许多人写的序文，别人也可能有意见，不过海量宽些，隐忍些＂。反思之下，孙犁悔痛交加，写了《序的教训》，心情气闷地著文声明＂从今而后，不再为别人作序，别人也不要再以此事相求。＂

过了近十年后的1991年，不少文友在《王林选集》中看到吕正操将军所作的序言

＂语言风格不一致，有点别扭＂。问及周围，答曰：序言是吕正操让孙犁替他写的，只是孙犁的＂替笔＂序言原文，被改动了很多，使得全文有些生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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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结＂忘年交＂

1983年秋，青年文学爱好者李安哥，得到了一套《孙犁文集》，高兴得反复展读，心潮澎湃，忍不住给孙犁写信，诉说喜悦，畅谈感想。因不知地址，李安哥把信寄到了出版《孙犁文集》的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

两个月后的一天，一封来自天津的明信片寄至李安哥，写信人为＂孙犁＂。原来，信件经过辗转，孙犁的回信近两个月后，才被李安哥收到，而孙犁则是在收到李安哥信的当天，就写了回信，并在信中说读了你（李安哥）的信＂非常感动＂＂如果健康、时间允许，想写点感想发表＂。信的末了，孙犁还写给了李安哥天津日报的地址。

以后八年，李安哥仍然不继给孙犁写信。1992年春节前夕，李安哥照例寄了贺年卡，没过几天，孙犁回信对李安哥多年的写信＂深表感谢＂，以后连续三年的春节，孙犁都给李安哥亲切回信。

对于李安哥在工作事业上的遇到的烦恼，孙犁回信写道：＂您正值青年，对于生活、工作，也要运应，不能固执。＂，随着交流的增多，孙犁了解到李安哥有所进步＂，复信肯定说：＂您能适应生活，很好。人应当投入生活，不能逃避生活，逃避将一事无成！＂

1995年的信中，孙犁表示可由李安哥与报刊联系，把写给李安哥的信，＂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和报纸联系商量发表。发表前看一下，有无违碍字句。＂

从1992年到1995年的四个春节，孙犁与做为普通读者的李安哥默默地、不曾谋面地做着温馨的书信交流。虽然二者的年龄相差近半个世纪，但孙犁在写给李安哥的信中都用＂您＂字，称＂您我也可说是故交了＂。

在给李安哥的最后一封信中，孙犁说：＂每逢春节，我就想到会收到您的来信，果然如此，从不爽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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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对＂反对者＂

生于1943年的滑富强，五十年代在南开中学读书时即对孙犁非常景仰，后成为天津市著名工人作家。六十年代中期，作为工农兵作者，违心、跟风地参与了对孙犁中篇小说《铁木前传》批判文章的写作。1978年1月初，早想找孙犁当面道歉，但既没有与孙犁见过面，也不认识孙犁家的滑富强，手持作家梁斌写的条子，来到多伦道天津日报社宿舍拜访孙犁。孙犁看过文友梁斌的条子，笑着说：＂我知道你。＂，滑富强把当年参与批判《铁木前传》的事情讲了后，孙犁摇着手说：＂别提了，别提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接着孙犁鼓励滑富强＂好好写东西，可以给《天津日报》多投稿。＂

1982年，社会上一些文学青年对文学创作产生困惑，滑富强和两位文友找到孙犁，一般不接受采访的孙犁破列接待，并允许录音。孙犁胸有成竹，侃侃而谈，语言缜密，逻辑性强，连句号、逗号的语气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20分钟的交流勾通，孙犁使人如沐春风，丝毫没有对过去曾有不娱的情愫流露，形成了后来被国内很多报刊转载，有的被用作函授教材的《与＜南开文艺＞编辑的谈话》典文。

滑富强知道，孙犁爱护青年。刘绍棠、从维熙、房树民、韩映山等许多有成就的著名作家都曾得到过孙犁的指导，宝坻县女作者袁玉兰发表了很多作品，滑富强想为她的作品写篇评论文章，找到孙犁商议。孙犁说：＂袁玉兰的散文作品我看过，很有灵气，有生活气息，应该鼓励。＂于是，滑富强写了《细笔淡彩写真情一一评袁玉兰的散文创作》，发表在1985年6月7日《天津日报.文艺评论》上。

图二为天津著名工人作家滑富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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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谢《新民晚报》

1987年冬，上海在全国很有影响的《新民晚报》编辑、＂韬奋新闻奖＂＂中国新闻奖＂获得者严建平，冒着蒙蒙细雨，来到天津的孙犁寓所。看到由天津《今晚报》编辑陪同登门的＂不速之客＂，孙犁非但不见怪，而是热情握手，招呼坐下。

严建平向孙犁介绍了《新民晚报》，并恳请赐稿。孙犁说：＂知道《新民晚报》，作为一个作者，希望能早日见到自己的文章发表，但有的报纸字太小，我眼睛不好，文章发表了看不清楚，觉得有点遗憾。＂严建平告诉孙犁：＂您的文章我们会登得很快，发表后，放大复印几套给您。＂孙犁答应考虑考虑。

1990年，严建平第二次来到天津拜访。孙犁肯定地应允给新民晚报的《夜光杯》副刊写稿。不久，严建平收到了孙犁的《耕堂读书杂记》一文。从此，孙犁不断有作品寄给《新民晚报》。1992年春节过后，孙犁写信给严建平，表示＂四篇读书随笔，顺利刊出，校对精审，甚为感谢。报纸亦能按时收到＂＂今后给你们写点通俗的稿件。＂

1994年春节以后，孙犁继续给《新民晩报》供稿，有时用钢笔，有时用毛笔。早就严喜欢孙犁书法的严建平，冒昧地向孙犁提岀想得到一幅字的请求，不料孙犁立马答应并很快写好，寄给了严建平一幅＂斗方＂，上书＂何必刻鹤图，龙竟惭真体＂。孙犁在信上说：＂谈不上书法，你留个纪念吧。＂严建平一时找不到出处，经红学专家陈诏指点，方知此语岀自唐代书法家孙过庭《书谱》，意为：学书法，何必一定要去画鹤描龙，使天然真体大为逊色。

图一为孙犁在保定抱阳山

图二为《新民晚报》编辑严建平

图三为孙犁书赠严建平的书法作品

图四、图五、图六为孙犁致严建平信函

登不登稿，照样写

1984年开春，《光明日报》＂东风＂副刊编辑单三娅，第一次独立到外地约稿，来到天津多伦道216号，看到已是全国著名作家的孙犁寓所，并没有挂＂衔＂天津市作协主席，功成名就的气派。说明请求为《光明日报》写稿的意思，孙犁并不刻意显出热情，话也不多。

回到北京，单三娅接到了孙犁的寄稿《戏的续梦》。发表后，单三娅寄样报、开稿费，孙犁马上回信表示谢意，并在不久，将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孙犁散文选》寄给单三娅，题款＂三娅同志指正＂。

从1984年至九十年代初，《钢笔的故事》《小说与色情》《老屋》《晚秋植物记》《记邹明》《悼曼晴》等近三十篇文学作品，经单三娅编辑，发表在《光明日报》。

孙犁对编辑十分尊重。他寄的稿，编辑刊发，他照样写，不予登载，他也照样写。八十年代中期，孙犁给光明日报寄了一篇文稿，在文中批评了一种文艺现象，报社担心产生不良影响，由单三娅写信，含混地说了几句作了退稿。过了些日子，孙犁照样寄稿给光明日报，还说上次的稿子不用没关系。

1991年，上海解放日报文艺部领导建议单三娅向孙犁求墨。单三娅8月8日写的信，孙犁8月11日即以回信，并附一幅宽一尺、长二尺的书法条幅，录写了南朝江淹《爱远山》的句子：

逮绀草兮之可结

及朱华之未晚

一九九O年九月

谦逊的孙犁还在空白处题有小字＂三娅同志留念＂

图一为孙犁与丁玲

图二为单三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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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及是最大的任务＂

1987年，日本九州大学教授、文学博士、中国现代文学研究家秋吉久纪夫来到天津，由有关部门安排，拜访孙犁。

汽车在孙犁住宅门前停下来，秋吉久纪夫环视宽敞的庭院，驻足文学作品的生产环境，心生感慨。进入室内，在窗前一对藤椅前坐了下来。七十四岁的孙犁，一身白色敞领运动衫，外穿皮夹克，身材瘦削，前庭宽阔，发白如霜。互道寒喧后，秋吉久纪夫谈起孙犁的《文艺学习》（上海文艺出版社1954年5月出版）一书，并从刚刚读过那本书所获得的知识，谈到《冀中一日》的全民写作活动，还提出了一个问题：怎样帮助那些写作水平很低、文学上还没有写作能力的人们提高水平，这种困难怎样克服。同时，秋吉久纪夫还对现实主义的方法论进行了提问。

孙犁的回答十分平淡，他告诉日本访客：＂无论如何，普及是最大的任务。＂接下来，有问有答，谈话进行了二十分钟之后，孙犁从书架上拿出《孙犁文论集》一书，坐在方桌前，带上黑边眼镜，在书上签名赠送给了秋吉久纪夫。

后来，秋吉久纪夫通过阅读《孙犁文论集》，了解到孙犁许多关于学习写作、文学创作的观点与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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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绝赠报

孙犁爱看报。

1982年，孙犁在《报纸的故事》一文中，讲述了他在二三十年代，为筹三块大洋订阅一个月的《大公报》，＂求＂妻子、找父亲施舍资金的艰难快乐。1976年以后，孙犁恢复创作活力，佳作层岀。各地报社、杂志、出版社赠阅的报纸与刊物，每天都会收到好几种，这既是一种无形的荣誉，也是一种有形的待遇。

1988年，搬入楼房的孙犁，每天早饭后，开始翻阅《天津日报》等收到的报刊。如果有自己的作品，随即细心地保存起来。除了《天津日报》，也常收到《文艺报》《作家文摘》《新民晚报》《文学报》《文汇报》《羊城晚报》的副刊编辑寄赠的报纸、约稿函件。孙犁也曾自豪地告诉儿女：＂我都八十多岁了，看报上的小字不用戴花镜。＂

不知从哪时开始，家人发现孙犁的报纸、杂志种类越来越少，禁不住问：＂寄赠的报纸怎么都没有了泥？＂孙犁回告周围：＂是我告诉人家不要寄

了。＂

孙犁给外地报社、杂志社发出的信函这样写道：

编辑同志：

承蒙长期惠赠报刊，使我从中获益很多。衷心感谢！现在我年老多病，视力不佳，读书阅报都很困难。因此恳请从明年起，不要再赠送书报，以免浪费。我对你们的感激之情，是永存的。

即祝编安

孙犁谨上

一九九二年十月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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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舫＂真情

1955年，孙犁在《天津日报》发表作品，有三篇散文署名＂石舫＂。1956年和五十年代中期，孙犁也常用＂石舫＂这个名字。熟悉孙犁家情的人知道，孙犁是在用＂石舫＂这个石家庄棉纺厂的简称，表达对大女儿孙晓平的思念。

做为孙犁的长女，孙晓平过早承担了父亲不在家，照顾小弟弟小妹妹的家庭责任。抗日战争时期，七八岁的她跟着祖母、母亲东跑西藏，孙犁在抗战小说《嘱咐》中，写到八年抗战未回家的水生与水生女人久别重逢，水生见到了那个他不知几岁的女孩，便问她叫什么？

她说：＂叫小平。＂

水生又问她：＂几岁了？＂

孩子回答：＂八岁。＂

＂想我吗？＂

＂想你，想你，你也不回来。＂，

文中水生与小女孩的对话，就是孙犁以大女儿孙晓平为生活原型。

1954年，已在天津市国棉六厂工作了一年多的孙晓平，一天早班吃饭时，见一起干活的一个女工一个劲儿哭，忙问为什么。那女工说：＂要调我去石家庄。＂，孙晓平为劝她抓紧吃饭、上班，想都没想，顺口就说：＂别难过，快吃饭吧，你不愿意去我去。＂不料，下午厂里就正式找孙晓平谈话，改调孙晓平去石家庄。

孙晓平一下子头发蒙，什么也说不出来，回到家扑到床上哭了起来。孙犁问明情况后，既没生气也没着急，更没有要跟厂子理论一番的想法，很坦然地劝导女儿说：＂平，去吧，那里不错，那里都是咱们那儿的人。＂孙犁所说的＂咱们那儿＂，指的是自己的家乡河北省安平县。

对于要调孙晓平去石家庄，孙犁家人并不都赞成。一来孙晓平在厂里工作努力，已当上了工段长。再者主管纺织厂的天津市纺织局局长，正是天津日报社领导的爱人许明，他们一家与孙犁比邻而居，两家关系很好。只要孙犁跟许明说一声，孙晓平完全可以不去各方面条件都比不上天津市的石家庄。但孙犁没有找人改变厂里决定。

几天后，孙犁特意给孙晓平写好寄回天津用的信封，塞上空白信纸，叫女儿到了石家庄给家写信报平安，还给她出了题目：＂从天津到石家庄＂。最听父亲话的孙晓平到了石家庄安顿好以后，记着给父母寄了回信，但却是一封没写内容的空白信。

这之后，作为父亲的孙犁满怀对女儿的牵念，连续在自己作品中以＂石舫＂＂林冬平＂署名，寄寓自己的父爱真情。

图一前排右三为孙犁长女孙晓平

图二为孙犁书写的鲁迅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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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面谢晋

1992年的一个夏日上午，上海电影制片厂著名导演谢晋，在天津拍摄反映智障儿童生活的电影《启明星》期间，抽暇专程来到地处南开区学湖里的孙犁寓所，拜访他所敬重的老作家孙犁。

在孙犁的＂耕堂”室内，谢晋坐在离孙犁很近的一张旧式木凳上，孙犁坐在写字台前的藤椅上，两位艺术家亲切热烈地进行着交流。

谢晋说，去年早些时候，我在天津参加活动，朋友送我您的《耕堂读书记》，自此，我参加全国政协会议、去日本拍片都带着，一有时间，就认真阅读。我曾告诉天津的朋友，我平生最佩服的作家是孙犁先生，我虽然没见过他，但神交己久，请代我向他问好，有机会我得去拜望他。我还请朋友替我送您《谢晋谈艺录》《我对导演艺术的追求》两本书，在扉页上，我工工正正地写了＂孙犁老师教正＂

孙犁对谢晋说，我对您也仰慕已久。我也送你两本最新岀版的《芸斋小说》《耕堂读书记》，也为您题了款。

谢晋说，有一次我在天津参加电影《牧马人》首映式，市委书记问我与天津谁熟，我说天津我最佩服的是孙犁。

孙犁说，你送的两本书我都看了，你是根据中国国情搞电影的，所以有成就。我大概几十年不看电影了，可情况我是知道的，我看报纸和刊物，对你很了解。

谢晋说，我拍电影是有争论的。《天云山传奇》《牧马人》，好几个都是几上几下……

孙犁说，毕竟不是那些年了，不要管它，一点反应没有也不好……

会面结束时，谢晋高声读起挂在白墙上孙犁自作自书印诗：

＂不自修饰不自哀，

不信人间有蓬莱。

阴晴冷暖随日过，

此生只待化尘埃。＂

这天，孙犁还带领谢晋参观了自己的书房。从孙犁住处出来，谢晋脸上漾起笑容，对孙犁的女儿孙晓玲说，我很崇拜你的父亲！